林巧稚

林巧稚：母亲和婴儿的守护神

文/本刊记者  邓丽君  王颖卿

毕生心怀仁慈大爱的林巧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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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过去的2022年8月19日，是中国医师节。2016年8月19日，全国卫生与健康大会在北京召开。由于此次大会是新世纪以来，我国第一次召开的卫生与健康大会，也是20年来首次召开最高规格的卫生性会议，具有重要意义，2017年11月3日，国务院将每年的8月19日设立为“中国医师节”。

在这个属于医师的节日里，人们会追忆起历史长河中的扁鹊、李时珍、孙思邈、华佗、张仲景等古代神医、医药学先贤，也会回忆起王忠诚、吴孟超、屠呦呦等荣获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现代医学医药界大贤能。而在北京协和医院，这所在国内外享有盛誉的集医疗、科研、教学为一体的大型综合医院里，医务工作者们便会追忆起协和医院的妇产科原主任、中国科学院院士、医学教育家、为中国的妇女和儿童医疗事业做出巨大贡献、有“万婴之母”之誉的林巧稚。

1901年12月23日，林巧稚出生于福建厦门美丽的海岛鼓浪屿。她是家中的第三个女儿，父亲为她取名为“巧稚”，寓意她一生灵巧而天真。

刘少奇慰问并与林巧稚交流

5岁的时候，林巧稚的母亲因患妇科肿瘤病故，这给幼小的她很大打击。因父亲既是岛上颇有名气的英文翻译，又是一位中学老师，所以对年幼失恃的女儿格外关心，不仅对女儿进行现代教育，而且教女儿说英文。

上学后的林巧稚，为了练习英语口语，和同学、家人常用英语对话。读初中时，她已可以经常阅读英文版的外国小说，这为她后来的求医之路打下了语言基础。

渐渐长大后，她被父亲送到女子高等学校读书。学校的院长是个不远万里、独身一人来到中国的英国女人，且年纪轻轻就学识广博，很受人们的尊敬。青春韶华的林巧稚也对校长的人格魅力格外钦佩和羡慕。

一天下午，林巧稚和几位同学正在编织发网，路过的校长看见绳子在她纤细灵活的手指中上下翻飞，不一会儿，精巧的图案就被编好了，不由得赞叹：多么灵巧的手指，将来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外科医生！校长不会想到，她这一句无心之言，在若干年后竟然变成了现实。

林巧稚的第二个“家”——北京协和医院

不久，校方收到一个消息，由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捐建的北京协和医学院要招收优秀学生，老师们一致推举了林巧稚。开始她拿不定主意，但当想到因妇科肿瘤早逝的母亲，想到父亲给她讲过的“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故事，想到要像校长一样自强自立的目标，便点头应允了。只是她不曾想到，此一去北上，北京协和医院竟成为她此后余生的第二个“家”，她在那里工作生活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无私施救 破格录取

1921年7月下旬，上海正酷热难耐，林巧稚和女伴余琼英赴沪参加北京协和医学院的选拔考试。在考英语时，由于难耐高温天气，余琼英中暑晕倒在考场。在绝大多数考生不为所动、继续答卷的同时，原本正得心应手地答题的林巧稚立即放下了笔，与另一女生迅速将余琼英抬到阴凉处进行紧急救治，十来分钟后，余琼英被救醒了，但林巧稚最拿手的英语科试卷却没有写完。

温柔慈祥的“万婴之母”

事后，她认为自己这次考不上了，很遗憾却不后悔，开始做明年再考的准备。不想没过多久，校长竟给她拿来了录取通知书。原来，监考老师很认可她的无私救治，把情况向院方进行了如实上报。考官们综合了她其它科目非常优秀的成绩，尤为突出的英语口语，加上在考场上舍己为人的可嘉精神及沉着应对、冷静有序的可贵表现，认为她具备成为医生的必不可少的素养，于是破格录取了她。

1921年9月19日，林巧稚正式迈入理想学府的大门，开启了自己的医学人生。在协和医学院学习的八年间，林巧稚刻苦努力，成绩优异，毕业时不仅获得了医学博士学位，而且被聘为协和医院的妇产科大夫，成为该院第一位毕业留院的中国女医生，也是竞争残酷的协和医学院最高荣誉、首届“文海”奖学金唯一的获得者。

对于在毕业时选择当时不被看好的妇产科，林巧稚后来讲述道，她实习期间，见到了当时妇产科的落后，产妇和新生儿死亡率高得惊人，而致死的原因竟然都是一些完全可以避免的产褥热和破伤风。那时她就决定要做一名产科医生，为落后的妇产科普及现代医学。

总会微笑着为产妇做临床检查

初入工作岗位，林巧稚的职位是助理住院医师。那年平安夜，北京城下大雪，总住院医师生病了，外籍医生们也都休假过节去了，病房里只有林巧稚在值班。深夜时分，急诊来了一位产科急症患者，林巧稚迅速为患者做了检查，发现患者的腹腔已经积血，需要马上进行手术，但是妇产科主任却因大雪阻碍无法及时赶到。人命关天的时刻，林巧稚在请示了科主任之后，果断通知手术室准备手术，由她主刀。

真正站上手术台，林巧稚异乎寻常的冷静，她平稳顺畅地划开患者下腹，发现患者左边的输卵管已经破裂，于是手脚麻利地切除破裂的输卵管，然后清创、整理、缝合、包扎一气呵成。当病人的血压、体温开始回升，林巧稚知道，病人脱离了险境，她的手术取得了成功。这第一次独立完成的成功手术，给林巧稚的医师生涯留下了浓重的第一笔，使她提前3个月由助理住院医生晋升为住院医生。

宠辱不惊 仁心不移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北京城内乱成一团。妇产科主任告诉林巧稚，他要回到宁静和平的英国，同时也盛情邀请她一同前往。而林巧稚的回答平静并坚定：“我不能离开我们的国家。我是一个中国医生，我命中注定要为中国女人治病！”局势稍微稳定后，为了探寻女性生育的相关难题，林巧稚申请出国考察。考察快结束时，美国教授劝她留下，她继续婉拒，毅然决然地回到了炮火连天的祖国。

林巧稚（左一）带领赤脚医生为孕妇做产前宣讲

日军偷袭珍珠港后，美国对日本宣战，日军包围了协和医院，林巧稚也被赶出了医院。为了能继续救治病人，她在一个四合院里开办起小诊所。因为医术高超又一视同仁，她的声望日隆，每天前来就诊的人络绎不绝。

在大量接触了社会各个阶层、特别是底层的穷苦民众后，林巧稚的仁心愈坚。为了让更多穷苦人看得起病，她不顾同行们的反对和指责，将门诊费一降再降；对于那些无法上门的病人，她自费雇了一辆人力车，无论刮风下雨都会准时出诊；至于那些坡陡崎岖的地方，从小生活条件优越的她却会骑上毛驴，走乡串寨登门去为病人诊治；为了周济那些一贫如洗的家庭，她会在出诊包里常备一些钱，亲自给他们买药送药。

1948年5月，北京协和医院重新开诊，林巧稚关掉了诊所，回到协和医院担任妇产科主任。从此，她几乎长在了医院里。她从不过生日，因为生日这一天，她永远在病房里值班。她总笑着对想为她庆祝的同事们说，在生日这一天为新妈妈接生、迎接可爱的孩子们，是最有意义的庆祝。北京协和医院郎景和教授刚进入协和医院工作，是林巧稚把他留在了妇产科。他记得，林巧稚位于东单的家里有一部电话，科里有问题就打过去请教，事无巨细，她从不厌烦，从不敷衍。一旦觉得电话里说不清楚，她就直接到医院来，无论盛暑严冬、刮风下雨或者深更半夜。

授业

新中国成立时，收到开国大典邀请函的林巧稚却一口回绝了。她的理由很简单，她这个自称为“一辈子的值班医生”当天要出诊。在她眼里，产妇和孩子便是一切，守在病人身边比享受荣光重要得多；在她心里，那份敬佑生命的医者仁心永远赤诚如初。

建国后，邓颖超同志第一次到协和找林巧稚看病。林巧稚并不知道她是总理夫人，叮嘱她以后不要挂专家号，她本人也看普通门诊，善意为邓颖超省钱。还有一次，林巧稚问已成为她朋友的朱德委员长夫人康克清：“你开始来看病时也用这个名字吗？”康克清感慨：“可见她在看病时只关心病的本身，并不注意那个病人是谁。”著名妇产科专家叶惠方教授是林巧稚的学生。她记得，在门诊林巧稚如果看到哪个病人表情痛苦，她就会丢下手里的所有事情，直奔这个病人而去。有时候，叶惠方会提醒她，待诊室里有早已约定等候在那里的“特殊病人”，林巧稚却总是头也不回地说：“病情重才是真正的特殊。”

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林巧稚

大家都觉得林巧稚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不论病人多么惊慌失措，只要她一现身，她们就能平静下来。作为专家，她会把耳朵贴在病人的肚皮上，还总是摸摸病人的头，掖掖病人的被角，擦擦她们额头上的汗，拉拉她们的手。她出门诊，从不会三言两语打发病人。“医生给人看病不是修理机器，医生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她常对下级医生说，“她们各自的生活背景、思想感情、致病原因各不相同，我们不能凭经验或检验报告就下诊断开处方。”

多年的从医经历让林巧稚深刻意识到，中国妇女的疾病和痛苦很多是因为贫穷、多子女和缺乏起码的卫生常识所致。她根据湖南湘阴县农村基层的实际情况，亲手编写了通俗的科普读物《农村妇幼卫生常识问答》；1978年末，她因为缺血性脑血管病入院治疗，还在病床上主持了《家庭卫生顾问》一书的编写；她还组织编写了《家庭育儿百科全书》《农村妇幼卫生常识问答》。在那个时代，这些科普书籍成了许多年轻妈妈的必读书，是她们的“家庭卫生顾问”；林巧稚还创造出用脐静脉换血的方法治疗新生儿溶血症，填补了中国妇产科医学的空白；晚年缠绵病榻的3年间，林巧稚依然笔耕不辍，参与了50万余字的《妇科肿瘤》一书的编写，将自己毕生对妇科肿瘤的研究，作为遗产留给了国家医学事业。

1990年10月10日，在林巧稚辞世7周年之际，邮电部发行以她为题材的纪念邮票，卫生部为此在人民大会堂举行隆重的纪念大会

在林巧稚从医的54年间，一共接生了5万余名婴儿，被人们亲切的称为“万婴之母”“东方圣母”，许多婴儿的父母为了纪念她，便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为“念林、爱林、敬林、怀林”。

1983年4月22日，82岁的林巧稚与世长辞。在她的追悼会上，人们为她献上挽联：“创妇产事业，拓道、奠基、宏图、奋斗、奉献九窍丹心，春蚕丝吐尽，静悄悄长眠去；谋母儿健康，救死、扶伤、党业、民生，笑染千万白发，蜡炬泪成灰，光熠熠照人间”。人们深情地缅怀林巧稚：“她终身未婚，却拥有最丰富的爱；她没有子女，却是最富有的母亲；她是母亲和婴儿的守护神”……将自己的全部都奉献给了国家妇女和儿童医疗事业的林巧稚，用一生实现了她的奋斗目标：“让所有的母亲都高兴平安，让所有的孩子都聪明健康。”

（原文刊载于《中华英才》半月刊2022年第17期）

【责编 李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