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高歌便是哭

2018年岁末，北京市海淀区文联与湖南衡阳市文联联合组织了一次小说改稿会，我有幸参与其中，整个行程都很愉快，不论是与会的专业作家和业余作者，还是编辑部的编辑和专家，围绕小说创作各抒己见，纷纷发言，尤其是《解放军文艺》的编辑文清丽女士在审读作品时反复追问的一句话：“你要干什么？”成为此行的经典语言，队员们在举杯畅饮时、在参观曾国藩故居时、在拜访衡阳抗日保卫战纪念馆时，亦或是打闹嬉戏时，借情借景，都会来一句：“你要干什么？”立即使所有的活动显得活泼生动且颇具哲理！

原本以为这次衡阳改稿会就这么轻松愉快地结束，没想到，在临别的欢送会上，衡阳市诗词协会会长朗颂了一首诗，让我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无比。大家都称会长为宾歌，宾歌朗颂的那首诗名叫《女知青》，他亦歌亦颂，深沉读道：

1976年农历小年那天/生产队杀了一头猪/地点就在女知青的住房边/也就是猪栏隔壁/每户抓阄分一块肉/猪头给了队长/人们散去的时候/女知青在一堆猪屎里/捡到一截肠子/她是大城市来的/她没攒够分肉的工分/她把这截肠子在柴火上烤熟/她又记起了香肠的味道/那是她在知青点过的最后一个小年/后来，没人知道她的去向/她的红纱巾还挂在猪栏边

这之后的活动，我虽然强装笑脸，但心情已被那根挂在猪栏边上的红纱巾抽打得遍体鳞伤！时至今日，这根红纱巾依然像一道鲜血，从某个伤口喷射出来，在那片土地上飘扬流淌，并且纠结疼痛。

疼痛的病根，或许在于，那个从大城市来到曾国藩和方先觉身边的女知青，不应该是这个结局！

湘水大地，因为有了曾国藩，因为有了曾国藩那些立身做人的著名家训，而使让这方山水变得乡风醇厚，变得人性善良。衡阳这片土地，因为有了方先觉及其将士，为保护衡阳这片土地上的兄弟姐妹不被日军蹂躏，而全军战死。从曾国藩到方先觉，这片土地上，从不缺席立身做人的准则和民族大义的仁爱，为什么偏偏一个从大城市远道而来的弱小姑娘，竟在此落得如此下场？

历史没有答案，或许历史早已有了答案，只是需要后世的人们默默细读。

还好，幸运还在，比起那些湮灭于尘埃中的往事，“红纱巾”还在，这片土地上的文人，用记录曾国藩和方先觉的文字，记录着红纱巾，记录着红纱巾的岁月往事，它虽然痛，但让人清醒。这片土地上的文人，用这首诗来向世人证明，这片土地上的善良还在！仁爱还在！人性还在！

又想起宾歌的模样，他端一杯酒，仰天高歌。

有些高歌便是哭。

（2019.01.16 第0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