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难得的聚会 ：又见宋长荣

5月4日中午，经朋友范学恕先生精心安排，我在淮安见到了京剧名旦宋长荣。见面地点在市区百姓常去的饭馆里，我夫妇提前到达。一会儿，这位名赫一时的京剧表演艺术家坐在由女儿推着的轮椅缓缓进了我们等候的包间。可是，见面的情景让我不敢相信：原来活蹦乱跳的“红娘”竟然面无表情，即使长呼短唤也无反应；原先要好的熟悉的朋友，现在不认识了；两年前还能行走，现在只能坐轮椅了；两年前还能与我在庭院里散步，现在生活不能自理了，连吃饭都需女儿喂了。

范学恕同志退休前，作为淮安市人大常务副主任，对淮安市文化事业发展十分关心和支持，自己也是戏曲界行家，可称得上学者。长期以来，他与宋长荣不但是知心朋友，而且乐于做宋长荣的＂后勤部长＂。安排这次见面活动，可见范主任用心良苦，一是宋长荣身体不好，朋友之间能见一次是一次了；二是请来比宋长荣年长的两位健康老人，也都是宋长荣的老朋友。一位是95岁的淮安知名画家、领军人物章农先生，他画风独特，画梅颇有个性，而且仍在作画。另一位就是我，88岁，仍在坚持文学创作。以两位老哥为例，想对宋长荣起到激励作用，增强他对战胜疾病的信心。事实证明，真起到了作用，宋长荣当场唱了三段京剧，出人意料。

江苏省长荣京剧院姚中文副院长参加了这次聚会，为宋长荣老师增加了对又一位友好熟人的回忆。

宋长荣，1935年7月生，比我小一岁。从艺近六十年了，国家一级演员、京剧艺术大师荀慧生传人。代表作品《金玉奴》、《红楼二尤》、《霍小玉》和《鱼藻宫》等，尤以《红娘》蜚声一时，演出近3000场，宋长荣被誉为当代“活红娘”。曾两次进京，被邀进中南海演出，受到国家领导人接见。多次赴香港、台湾、加拿大和美国交流演出。1979年，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在京摄制京剧《红娘》，由宋长荣主演，陈玉华、陈云秋等人参演，1981年出品。

我与宋长荣先生交往已有40几年了，他每次进京演出我都带着朋友前往观看。在电影《红娘》拍摄期间，我每周都要去剧团住地看望，还请他到家里作客。我每次由北京回故乡淮阴都与他一起喝茶叙旧，并多次到他家里看望。

我这次与宋长荣先生见面感慨万千，总的来说是心情沉重，不知以后还能有几次见面机会。

感慨之一，岁月无情。几十年前的“红娘”，在舞台上步履轻盈，身段灵活。一个逗人喜爱的心地善良、有成人之美的小姑娘给观众留下深刻而美好的印象。可是今天，扮演红娘的人成了只能勉强站立、难以移步的衰老之人了。岁月催人老，前后对比，天壤之别。

感慨之二，人生苦短。人生百年，真正做事的只有四五十年。清华大学体育馆的标语是：为国家健康工作五十年。大多数人工作不足五十年。因此，时间珍贵，每人都应惜时如金。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我的口号是：能为应为当为之。中国古人特别爱惜时间。唐代的颜真卿《劝学》的诗曰：“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宋代苏轼《春宵》诗曰“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大家更能朗诵上口的诗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和“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朱熹《偶成》）。宋长荣没有抛废时间，该吃的苦他吃了，该受的罪他受了，该努力的他努力了，该奉献的他奉献了，他成功了，成了人民艺术家，他为中国京剧艺术继承和发展作出了不负时代的贡献。

感慨之三，生命顽强。宋长荣先生已经到了人生的最后一段了，在生活不能自理反应十分迟钝的情况下，经在座朋友的再三提醒和敦促，他还唱了三段戏。虽然声音很微弱，一米之外难以听见，但已是十分可喜了，也反映他顽强的毅力。他微声唱的三段是京剧《红灯记》中“我家的表叔”、京剧《红娘》中的“小姐呀你多风采”（注1）和“叫张生”（注2）。大家喜出望外，为他鼓掌，他以微笑报答。

感慨之四，传宗接代。宋长荣继承和发扬了京剧大师荀慧生的京剧艺术，他又把荀派艺术传给了下一代。以宋长荣名字命名的江苏省长荣京剧院，2010年被确定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单位，也是京剧荀派艺术传承基地。新时期以来长荣京剧院蓬勃发展，现有演职人员90余名。现在仍在改革创新，将企业经营多元化、人才培养复合化、绩效目标定制化、戏曲人才专业化。长荣京剧院每年演出150余场，正常上演的大小剧目50余出，“小长荣培养工程”已取得显著成效。5月7日演出的《红娘》中4个红娘就有两个是江苏省淮安市文化艺术学校毕业。

宋长荣京剧艺术表演生涯已经落幕，观众不可能在舞台上看到宋长荣的身影了。令观众安慰的是宋长荣后继有人，他不失时机地培养了几十名弟子。

5月7日全本《红娘》演出中的四个红娘，有朱俊好、郭晓婕、黄雅玲、陈乙畅，皆是宋长荣的得意门生，个个都演得十分出色，赢得了全场观众阵阵掌声。此次演出是淮安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举办的“幸福淮安文旅惠民”演出活动的一部分。

以宋长荣为榜样，淮安的京剧很普及，各个公园里都有票友演唱活动，市里还时常举办京剧票友演唱会，尤其是提倡京剧进校园，学京剧，唱京剧从娃娃抓起。可以预见，将来淮安会出现许多小宋长荣。京剧艺术一定会在淮安在全省普遍发展。

注1：此段唱词：“小姐呀小姐你多风采，君瑞呀君瑞你大雅才。风流不用千金买，月移花影玉人来。今宵勾却相思债，一双情侣称心怀。老夫人把婚赖，好姻缘无情地被拆开。你看小姐终日里愁眉黛，那张生只病得骨瘦如柴。不管老夫人家法利害，我红娘成就他们鱼水和谐。

注2：此段唱词：“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放大胆忍气吞声休害怕，跟随着小红娘你就能见到她。可算得是一段佳话，听号令且莫要惊动她”。

【责编 李林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