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前沿

当前位置:

 首页  > 学术前沿 > 正文

中国“安文化”:中国哲学社会科学

《中华英才》半月刊网 作者:安夫 2025-08-04 11:04

摘要:2015年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立项至2025年十年的研究与实践。中国“安文化”并非单纯的文化符号或价值理念,而是兼具哲学本体论意义与社会科学实践属性的思想体系,是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植根于中国传统哲学对宇宙秩序、社会伦理与生命本质的探索,凝练为“天人相安”“社会安和”“身心安宁”的核心命题,并通过数千年的社会治理实践,形成了贯穿政治学、社会学、法学、管理学等多学科的理论范式与实践智慧。

本文从哲学根基的系统性、社会科学的实践性、理论体系的独创性三个维度,论证中国“安文化”作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内在逻辑与学术价值,揭示其在当代国家治理与人类文明对话中的理论意义。 

引言

“安”是中国文化中最具生命力的核心范畴之一。从甲骨文“安”字“女在屋下”的象形本义,到《周易》“安土敦乎仁”的哲学阐释,再到当代“平安中国”的治理目标,“安”的内涵不断拓展,却始终承载着中国人对理想秩序的永恒追求。然而,学界对“安文化”的研究多停留在文化现象描述或价值阐释层面,未能充分揭示其作为哲学社会科学体系的学术本质。事实上,“安文化”既是中国传统哲学“究天人之际”的思维结晶,也是“通古今之变”的社会科学范式——它以“和谐”为哲学内核,以“秩序”为实践目标,以“治理”为实现路径,构建了一套涵盖宇宙观、社会观、人生观的完整理论体系,与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经世致用”的传统高度契合。本文旨在突破文化现象的表层解读,从哲学本体论与社会科学方法论双重维度,论证“安文化”作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学术属性,为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体系提供理论支撑。

一、中国“安文化”的哲学根基:传统哲学的系统性建构

中国“安文化”的哲学内核,是中国传统哲学对“安”的本体论、认识论与方法论的系统性回答。它并非单一学派的主张,而是儒家、道家、法家、墨家等诸家思想共同熔铸的理论体系,蕴含着对宇宙、社会、生命的整体性思考,构成了中国哲学“天人合一”“知行合一”特质的典型体现。

(一)本体论:“安”作为宇宙秩序的本质规定

中国传统哲学以“道”为宇宙本体,而“安”是“道”的根本属性。《周易》作为群经之首,率先将“安”纳入宇宙秩序的阐释框架:“《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安土敦乎仁,故能爱。”(《周易·系辞上》)这里的“安土”并非简单的“安居”,而是指人对天地规律的顺应——天地以“生生不息”为道,其秩序本质是“安”,即阴阳平衡、刚柔相济的和谐状态。这种“安”的宇宙观,在道家思想中得到进一步深化。老子提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德经》第二十五章),“自然”的核心是“自安”,即万物依其本性自行安顿、互不侵扰。庄子则以“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庄子·知北游》),将“安”视为宇宙无需外力干预的本然状态,强调“安之若命”是人与宇宙秩序相契合的最高境界。

儒家虽以社会伦理为核心,但其“安”的理念同样植根于宇宙本体。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说,认为“天亦有喜怒之气,哀乐之心,与人相副。以类合之,天人一也”(《春秋繁露·阴阳义》),将人间的“安”与天道的“常”相联系:君主若“以德安位”,则天降祥瑞;若“失德乱政”,则天现灾异。这种将社会安宁纳入宇宙秩序的思维,本质上是对“安”的本体论确认——“安”不仅是人类的主观需求,更是宇宙运行的客观法则。

(二)认识论:“安”与“危”的辩证统一

中国传统哲学对“安”的认知,始终贯穿着辩证思维,形成了“安不忘危”“危中求安”的认识论传统。《周易·系辞下》明确提出“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将“安”与“危”视为矛盾统一体:没有绝对的“安”,也没有永恒的“危”,二者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这种辩证认知在儒家思想中表现为“中庸”之道——孔子强调“过犹不及”(《论语·先进》),认为“安”的实现需避免极端,在“仁”与“礼”的平衡中达成社会和谐。孟子则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孟子·告子下》),揭示了“危”对“安”的警示作用,将危机意识视为维系安宁的重要前提。

道家对“安”与“危”的辩证认知更具颠覆性。老子提出“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道德经》第五十八章),认为“安”中潜藏着“危”的种子,而“危”中也蕴含着“安”的可能。庄子进一步提出“安危相易,祸福相生”(《庄子·则阳》),主张以“虚静”之心超越对“安”与“危”的执着,在顺应自然中实现“无待”之安。这种认识论突破了对“安”的静态理解,将其视为动态平衡的过程,为社会治理中的风险防控提供了哲学依据。

(三)方法论:“安”的实现路径与实践智慧

中国传统哲学不仅阐释“安”的本质,更提供了实现“安”的方法论体系,体现了“知行合一”的实践哲学特质。儒家以“仁政”求“安”,主张“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论语·为政》),将道德教化作为社会安宁的根基。孟子提出“制民之产”(《孟子·梁惠王上》),认为民众有恒产则有恒心,物质保障是“安”的前提;荀子则强调“礼法并施”,主张“治之经,礼与刑”(《荀子·成相》),通过制度规范实现“群居和一”的社会秩序。

道家以“无为”求“安”,反对过度干预自然与社会。老子提出“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道德经》第五十七章),认为“安”的关键是去除人为扰动,让事物回归本然状态。法家则以“法治”求“安”,商鞅提出“法令者,民之命也,为治之本也”(《商君书·定分》),主张通过明确的法律规范界定权利与义务,以“刑赏二柄”维护社会秩序。

诸家方法论虽有差异,却共同指向“安”的实践目标:儒家重“德治”,道家重“自然”,法家重“法治”,墨家重“兼爱”,最终形成“和而不同”的治理智慧,为“安文化”的社会科学实践奠定了哲学基础。

二、中国“安文化”的社会科学属性:治理实践的跨学科整合

从社会科学视角看,“安文化”并非抽象的哲学概念,而是贯穿中国社会治理史的实践范式,涉及政治学、社会学、法学、管理学等多个学科领域,体现了社会科学“问题导向”“经世致用”的本质特征。

(一)政治学维度:“安”作为国家治理的核心目标

在中国传统政治思想中,“安”是国家合法性的基础。《尚书》提出“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将民众安定视为国家存续的前提,这一理念贯穿于历代治理实践。西周通过“封建亲戚,以藩屏周”的分封制构建“天下安”的政治秩序;秦汉以“郡县制”取代分封制,通过中央集权实现“海内为一,功齐三代”的安定局面;唐代推行“均田制”“租庸调制”,以制度设计保障民生安定,形成“贞观之治”“开元盛世”的治理成果。这些实践本质上是对“安”的政治学探索:如何通过权力配置、制度设计、资源分配实现“政通人和”。如天安门,承天启运,受命于天,即国泰民安;地安门,人民安居乐业;长安街,国家长治久安之意,构成了中国传统政治学的核心命题。

现代中国的“平安中国”建设,进一步拓展了“安”的政治学内涵。从“建设更高水平的平安中国”的战略部署,到“统筹发展和安全”的总体要求,“安”被纳入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框架中,涉及政治安全、经济安全、社会安全、网络安全等多个领域。这种以“安”为导向的治理模式,既继承了“民为邦本”的传统,又融合了现代政治学的“公共治理”理论,体现了“安文化”在当代政治学中的创新发展。

(二)社会学维度:“安”作为社会秩序的维系纽带

“安文化”在社会学层面表现为对社会关系的调节与社会结构的稳定。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提出“乡土社会是‘礼治’的社会”,而“礼”的核心功能是维系“安”的社会秩序——通过“差序格局”中的伦理规范,实现个体、家庭、社群的层层安顿。古代的“乡约”制度(如宋代《吕氏乡约》)便是“安文化”的社会学实践:以“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为准则,通过民间自治实现基层社会的“安和”。

现代社会学视角下,“安文化”表现为对社会资本的培育与社会矛盾的化解。“枫桥经验”作为基层社会治理的典范,其核心是“发动和依靠群众,坚持矛盾不上交,就地解决”,通过构建“人人有责、人人尽责”的治理共同体,实现社会矛盾的源头治理。这种实践本质上是对“安文化”中“和为贵”理念的传承,将“安”从个体心理感受上升为社会结构的稳定状态,体现了社会学“社会整合”理论的中国化表达。

(三)法学维度:“安”作为法律制度的价值内核

中国传统法律制度以“安”为价值导向,形成“民刑合一”“德主刑辅”的特色。《唐律疏议》开篇即言“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明确法律的目的是“安民”“宁国”。无论是“十恶”罪名对社会秩序的维护,还是“亲亲相隐”对家庭伦理的保护,都体现了法律对“安”的追求——既要通过惩罚犯罪实现“社会安”,也要通过伦理关怀实现“人心安”。

现代中国法治建设中,“安”的价值进一步凸显。《国家安全法》《反恐怖主义法》等法律构建了国家安全体系,《民法典》以“保护民事主体的合法权益,调整民事关系,维护社会和经济秩序”为立法目的,《社会治理促进法》(草案)则聚焦基层治理与社会稳定。这些法律制度共同构成“安文化”的法治保障,将“安”从伦理诉求转化为法律规范,体现了法学“秩序价值”与中国传统“安文化”的内在契合。

(四)管理学维度:“安”作为组织运行的效率原则

“安文化”在管理学中的体现,是对组织稳定性与灵活性的平衡。《孙子兵法》提出“上下同欲者胜”,强调军队管理中“心安”是战斗力的基础;《论语》记载孔子“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揭示了管理者的“安人”能力对组织效率的影响。古代官制中的“考绩”制度(如汉代“上计”制),通过对官员“安民”政绩的考核,实现治理效能的提升,本质上是“安文化”的管理实践。

现代管理学中,“安文化”表现为对组织成员心理安全感的重视。企业文化建设中的“人文关怀”、企业管理中的“激励机制”,都是通过满足员工的安全需求(如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的“安全需求”)提升组织凝聚力。中国企业提出的“和谐管理”理论,将“安”与“和”作为管理目标,强调在组织内部构建信任、稳定的关系网络,体现了“安文化”对现代管理学的本土创新。

三、中国“安文化”的理论独创性: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特色贡献

中国“安文化”作为哲学社会科学体系,不仅具有深厚的传统根基与实践内涵,更在理论建构上展现出区别于西方哲学社会科学的独创性,为人类文明贡献了中国智慧。

(一)核心范畴的独特性:“安”与西方“安全”概念的本质差异

西方哲学社会科学中的“安全”(security)概念,源于拉丁语“securus”(无虞),其核心是“免于威胁”,带有强烈的对抗性与防御性——如现实主义国际关系理论将“国家安全”定义为“免于外部军事威胁”,社会学中的“安全”多与“风险”“危机”相对立。而中国“安文化”中的“安”,是一个更具包容性的范畴:它不仅指“免于威胁”,更强调“主动和谐”;不仅涉及个体与群体的关系,更涵盖人与自然、人与宇宙的关系。

“安”的独特性体现在三个层面:其一,“天人相安”超越了西方“人类中心主义”的安全观,主张人与自然的共生共荣;其二,“社会安和”突破了西方“个体本位”的社会观,强调个体与社群的相互依存;其三,“身心安宁”融合了西方“心理安全”与“精神超越”的双重内涵,实现了物质与精神的统一。这种整体性、和谐性的“安”概念,为破解西方“安全困境”(如环境危机、社会分裂)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 

(二)理论逻辑的整体性:从“修身”到“平天下”的贯通性

中国“安文化”的理论逻辑呈现“由内而外、由近及远”的整体性特征,形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贯通体系。《大学》提出“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将个体身心安宁(修身)、家庭和睦(齐家)、国家安定(治国)、天下太平(平天下)视为有机整体,这种“个体—群体—宇宙”的层层拓展,打破了西方哲学社会科学中“个体与社会”“国家与世界”的二元对立。

在这一逻辑中,“安”不是局部的、孤立的状态,而是各层面相互影响的系统平衡:个体“心安”是家庭“和睦”的基础,家庭“和睦”是社会“安定”的前提,社会“安定”是天下“太平”的保障。这种整体观对当代全球治理具有重要启示——面对气候变化、公共卫生等全球性问题,仅靠单一国家或领域的“安全”措施无法解决,需秉持“安文化”的整体思维,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三)实践路径的包容性:“和而不同”的治理智慧

中国“安文化”的实践路径以“包容性”为核心,强调在差异中求安定,在多元中谋和谐,这与西方“零和博弈”的治理逻辑形成鲜明对比。历史上,中国对多民族、多文化的治理实践(如唐代“华夷一家”、清代“改土归流”),并非通过强制同化,而是通过“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礼记·王制》)的包容政策,实现“多元一体”的安定局面。

当代中国的“一国两制”实践、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以及“求同存异”的外交理念,都是“安文化”包容性的体现:在维护国家统一与社会稳定的前提下,尊重差异、包容多样,通过协商对话而非对抗冲突实现“安”的目标。这种实践路径为解决当代世界的文明冲突、民族矛盾提供了中国方案,彰显了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独特价值。

四、中国“安文化”的当代价值:国家治理与文明对话的理论支撑

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中国“安文化”作为哲学社会科学体系,对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具有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意义。

(一)为国家治理现代化提供价值引领

国家治理现代化的核心是实现“良政善治”,而“安文化”所蕴含的“民本”“和谐”“法治”理念,正是“良政善治”的价值基础。在经济领域,“安文化”提醒我们兼顾发展与安全,防范系统性风险;在社会领域,它倡导通过“共建共治共享”实现社会安定,破解“内卷化”困境;在文化领域,它强调“文化安全”与“文化自信”的统一,抵御历史虚无主义等错误思潮;在生态领域,它推动“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建设,实现可持续发展。

“安文化”的价值引领作用,已体现在国家治理的顶层设计中。“统筹发展和安全”被纳入“十四五”规划及2035年远景目标,“平安中国”建设成为“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的重要内容,这些实践本质上是“安文化”在当代国家治理中的创造性转化。

(二)为人类文明对话贡献中国智慧

当前,全球面临“安全赤字”“治理赤字”“信任赤字”等多重挑战,西方中心主义的治理理念难以应对。中国“安文化”所倡导的“和而不同”“天下为公”“安危与共”理念,为人类文明对话提供了新的价值坐标。例如,“安文化”中的“天人相安”思想,可推动全球生态治理合作;“社会安和”理念,为化解民族、宗教冲突提供伦理基础;“身心安宁”追求,有助于应对现代社会的精神危机。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其核心是“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这与“安文化”的价值追求高度一致。“安文化”作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重要成果,正在通过文明对话转化为人类共同价值,为构建更美好的世界贡献中国智慧。

结论

中国“安文化”是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有机组成部分,它以传统哲学为根基,以社会治理实践为载体,构建了一套涵盖本体论、(认识论、方法论的完整理论体系。从哲学维度看,它是对“天人关系”“群己关系”“身心关系”的系统性思考;从社会科学维度看,它是贯穿政治学、社会学、法学、管理学等多学科的实践范式;从理论创新维度看,它展现了区别于西方的独特性与包容性。

在当代,“安文化”不仅为国家治理现代化提供价值引领,更在人类文明对话中彰显出重要意义。深入研究“安文化”的理论内涵与实践智慧,对于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体系、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具有重要意义。未来的研究可进一步拓展“安文化”的跨学科阐释,加强其与西方哲学社会科学的对话比较,使其在新时代焕发出更强大的生命力。

【参考文献】

1、安夫:《中国安文化》湖南人民出版社,2015年。

2、 陈来:《古代思想文化的世界》,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年。

3.、费孝通:《乡土中国》,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

4、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

5、李泽厚:《中国古代思想史论》,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年。

6、梁漱溟:《中国文化要义》,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

7、张岱年:《中国哲学大纲》,中华书局,2015年。

8、《尚书正义》,孔颖达疏,中华书局,2009年。

9、《道德经注译》,陈鼓应注译,中华书局,2009年。

10、王浦劬等:《政治学基础》,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年。


作者简介:

安夫, 国家安全文化专家,中国“安文化”创始人, 全国安全生产书画展创始人,韶山毛泽东书法艺术研究会艺术顾问,毛泽东国际日筹备组秘书长。

 【责编 李媛】

24小时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