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序
文/王文超
不惑年,初心未泯,姗姗学步。
成纸上之境,余有三幸。一幸入玄门,参典云霞,洗心去燥。二幸入吴门,得恩师悦石翁教诲,追根清源,正文脉。三幸得亦师亦友之贵人相持,辨路识途。此三幸为余之大福!
积学温养,忘形乎尘俗之中,得性出云霞之外,乘天地之正,御元气之辨,自游无穷者,以平常心入逍遥境,为写意之大乘之境。此途长兮,不见其尾。余愚智前行。
三岁道人于北书堂
简介
王文超,号三岁道人。道教正一天师派三字辈弟子,吴悦石先生入室弟子。
2022年1月8日,北京荣宝斋举行了一场书画雕塑作品展。展览办得既大气又朴素。没有炫目的广告,没有敲锣打鼓张灯结彩的喧哗,没有高朋满座的炫耀,甚至没搞任何形式的开幕仪式。展览悄然举行,但观众却越来越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与众不同的画展,姿态很低,反倒吸引了不少书画朋友和票友。看画的人,像溪流一般从周围逐渐聚集而来。到了午间,人竟越来越多。小小的展室爆满,人们面对同样别开生面的作品议论纷纷。“王文超是谁?”“这画非同寻常呀!”“书法笔墨精到,人物高古绝奇。”“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水墨人物和文人山水了。”“是呀,不借花鸟争荣,不凭色彩献媚,也不靠名气唬人。何处冒出来的神仙?”“惜墨如金,白眼观山,简直就是八大山人再世呀。”当然,也有人默不作声地摇头。
《紫阳东照图》
《野雨洗山图》
那天,我站在人群里,听着那些议论,心中格外激动。我深深感到,其实普通观众的审美境界远高出我们的估计。王文超的画,是有根基的,这根不仅深深扎在中国传统文人画的深厚沃土上,更是植根于人们对写意精神的理解与追求上。而遗憾的是,我们的所谓“时尚”却离这种精神越来越远。
那天,我一幅幅地仔细欣赏着那些篇幅不大、构图新奇的书画作品和造型更是新颖奇特的雕塑,心悦诚服,感到了某种审美志趣的满足和自豪。突然想起四川美术学院一位老教授对拙作的抬爱评语:“这就是我们想画的画,但我们画不出来了。因为我们过于拘泥于技巧而缺失了天真。”的确,他的画面虽然简单,但却令人联想到许多,引出许多的思考和话题。
这位布衣束发打结的年轻人,言语不多、眼睛发亮、元气饱满的年轻艺术家,就是来自我曾经工作过的东北黑土地,来自黑龙江省大庆市,来自那广阔湿地上那座誉满全球的东方石油城。我同那里的作家、艺术家很熟悉,可当时竟然不认识这位多才多艺的王文超,真是孤陋寡闻。可又一想,这也是王文超的卓绝之处。他是悄然遁世的,在各自营造的精神和艺术世界冷眼阅读苦苦思考、执着钻研造型艺术的特殊一例。在茫茫人海,他选择了孤独。原本是生活的强者,却以弱示强。他是思想的强者,却做而不述。言词表达是他的长项,他却选择了沉默。沉默是金,显然他最懂得这个道理,并转换成了惜墨如金。结果,他便成了艺术领域的道家无为的修行者,同时又是远离功利喧嚣的道家修行者中的艺海逐梦人。看得出,他对书法下过超越常人的苦功夫。画作更是情取心源,道法自然。这是坚持苦修艰炼,同古圣先贤对话的结果。他的作品是他内在人格精神的超然外化。他的不媚不俗风格、孤傲不群的性格,同他的精神世界是融为一炉的,就像道家配方炼丹,体现的正是他的内在修为功力。
《把剑图》
《高贤游江图》
《兰亭雅禽图》
“低调处世,高调求艺”,这是王文超的人格艺趣。他淡出社交,隐身江湖。没有人关注他的衣食行踪。在朋友的视野中,他会突然之间淡出江湖,仿佛人间消失。他自觉是为信仰和艺术而降生人间的。他甘为苦吟独行的寻道者,甘作辛苦寂寞的炼丹人。这个丹,就是丹青。用功利的尺子衡量,世间没有人能读懂他,更不易理解他的人生追求。他也不需要人们的理解。他的命运本质就是远遁尘世。他不需要倾诉和表白,只渴望在沉默中同自己心灵对话。他远离闹市与画坛,远离市井功利,让孤独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正因为有孤独与沉默的滋养,他的人生和画作,才形成了自己特有的法则:静虚。
王文超,他活在自己的清静世界里,就像品着一杯老茶,咀嚼着清苦,品味着回甘。年年月月,时时刻刻,他知进知定,亦真亦幻。苦思冥想,同肤浅博弈,与世俗抗争。提笔向纸,黄卷青灯地上下求索。他崇拜世事练达,诗词俱佳的道号是长春子的丘处机,像汨罗江上捶胸问天的屈子,又如宦海沉浮中自强不屈醉卧文心的苏东坡。小人物是他的外在,大宇宙是他的内心,其中山峦起伏,波涛汹涌。他那一叶扁舟在叠嶂与波浪中跋涉搏击。他的孤山远海般的人格精神,成就了他的线条语言浩然大气。他在孤独中完成了反璞归真,他终于回到了远古,他同古人对话。他面向苍天发问,他跪伏大地哭咽。那声波与泪滴,化作了他的笔墨造型,凝结成他的内在活力。
他的每一幅画,都是自我精神的自画像,他的才华与力,正是反映在世俗的白眼与误读之中。这也许是王文超最大的快慰。他凭借着这种随处可遇的快慰,顽强地生活,努力攀登。在心的遥远中追求偏安,在慎独之中寻求着自我精神的解放与救赎。我同王文超很少交流,但我们心灵相通,几乎一见如故。那天观看文超画展,在人群中意外碰到了吴悦石先生。吴先生是画坛大家,能在百忙中参观一个无名画家的画展,并且亲自手书“前言”,这是少见的。
吴悦石先生为王文超作序
吴先生序言曰:“王文超道家正一派传人,故其画有奇格,有奇气,有奇趣。简淡之中,韵味悠长。自古以来大家论画以贵简不贵繁为准绳。因为繁密尚易,简淡极难。文超自具胆识,取一条奇宕艰难之路。苦心孤诣,勤勉卓绝,终于找到自己的艺术归宿,在现今画坛中可称奇葩。文超兼擅塑像,所塑人物不拘形骸,皆有异趣,形象之美,寓于朴拙变化之中,使人感动莫名,钟爱有加。文超精于文字书法,凡画必题,凡题必以繁茂取胜,结体行笔意趣天成,文超从余学,故知之。为之序。”
那天吴先生接受电视台采访,又讲了自己的艺术观点。对青年王文超的画作和书法,给予充分肯定,特别对他的笔墨大胆创新给予很高评价。我同吴先生不谋而合,谈了大致相同的看法。
艺贵不同凡响,人贵真实不俗。那年初夏,在京郊某画廊,朋友请我看画。在正厅之内看了一圈,画皆圆润甜美,线柔色艳。如同时尚的艳妆美女,十分的抢眼,却谈不上可爱。蔬菜瓜果,看到最后,只觉肚子咕咕,感到“秀色可餐”。比如画数根黄瓜,浓艳逼真,心想此画适宜悬挂餐馆饭厅,令人垂涎,可以激发食欲。这话也许有些跑题。正当看得烦腻,甚至昏昏欲睡,遂应邀上楼喝茶。偶然在阁楼的一角,看到几张刚刚完成的画作,不禁眼前一亮:这才是真正的艺术,真正体现了中国画的精神品格呀。这是谁画的?主人说是王文超画的,说是吴悦石先生的入室弟子。我一下来了精神,便开始一张张地翻看。从此,走进了王文超的世界。他当时外出办事了。他的画室也就是他的卧室。看得出,生活是极简朴的,绘画的工具和纸张也是极简朴的,给人一种“苦行道人”的感觉。便问,他是出家人吗,回答说,不是,有老婆孩子,是道家正一派弟子,平日布衣束发。我对画家顿生了兴趣。后来知道他是大庆人,更觉稀奇了。当天见面交谈,从此竟成了朋友。随着对画家了解的不断深入,对画家的认可和尊重也在逐渐增加。深感他是一颗深埋黑土地之中,鲜为人知的珍珠。第一个发现他的伯乐,应该是吴悦石先生。
《武圣图》
《大仕图》
画是在一种粗糙草纸上画的。那些画令人想到“文心沁骨,直逼心境”。是当代文人画难得的传薪者。画者以才情,修为,品行超越形象,意象而至心象之为。这是画家的自觉追求。写意画的素朴之道,在他的画中体现最为充分。我在此,为王文超点赞叫好,并希望他在修行和艺术探索的道路上不断精进,创造新的不俗与奇迹。
文超曾撰文自言:素而朴,朴而素。为逍遥境。庄子“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即与宙宇合一者也。其所以能达此境者,则因其无己,无功,无名。如此之人,谓之至人。《齐物论篇》曰,“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庄公物我之述,当以砖石敲笔墨之门,静心之态,可入物我两忘之境,笔墨可不显谄媚之相,亦为脱俗之法,为日后逐心之笔而清绊脚之石。
韩非子《大体篇》曰,“古之全大体者,望天地,观江海,因山谷,日月所照,四时所行,云布风动,不以智累心,不以私累己”。故格局之重不可不视,不以物象所赘,不以眼见而不变,积厚学而常思,透薄雾而观云端。
言为心声。可见,他正继续着自己同古圣先贤和天地流光的对话。他的艺术正是思想探索的轨迹。
《灵雀图》
《得骏图》
烹文煮画
文/王文超
画者,论笔道。
论笔,笔强则如柱梁建屋,弱如杂草筑墙,虽皆成态,但厚薄可见。
论道,诗文沁骨可成其道,强搬硬挪可远其道。情,境,造,势,非他人执耳所授;处厚积厚,忘形乎尘俗之中,得性出云霞之外。气韵行于笔,则筋骨霸于纸,气散则无韵,非形能固也。如霞烟罩峰,少则无灵矣,韵为惚恍之物,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尾,皆为心造。
画者道心,玉骨溢风,心藏卑退,登丘仰峰,居溪水而望江河,卑退养德,厚德执笔,可言正。
辙迹之痕,习远勿习近,近根而远枝,不慕枝招鸟,但求根生芽,勤而求之,持而盈之。择题而入,如人之胃,摄食壮筋骨,强身而存。瀚海先取一瓢,灵峰先读一景,以养之素身。立意于纸,以巧、拙、稚而先。去繁而至简,择气而写态,铸文人风,止娇柔气,取辣不取甜。
厚积者,贵。然积厚必存垢,当入厕而泻,如雨沐山,石磐去野粒。
入题当宽,宽恰童奔,游戏於足,举目揽空,窄似持仗,脱仗不能行。居丘为王,种粟赏景。
临画如择妻,重其大惠,轻其眉鼻,当虑其厚久,不迷之金泥,德大惠绵绵不绝后,重眉鼻恐水漫残堤。
笔墨于勤耕,然大道为重。入江湖道则勤耕为腐,以木而喜,久而成疾,少药可医。铺纸弄墨,满有虚灵,空有洞天,多则不堵,少则不无,实至不闷,虚至了真,窃窃冥冥,若峰立前,非寻梯能过。
走笔如流星擦空,亦有疾风催草之势,又有山夫凿石之力,当去呻吟态,秀小术。若夫造画,先造其心,心为神主,动静从心,不动不想,无想无存,无心无动,有动从心。笔墨以线至顶,有立天地之相,粗可破穹,细可挂石,横可过车,竖可建房,直当梁材,曲架河床,有执地作响之势。
文人之笔,非难于严谨而难于烂漫,非难于成熟而难于稚拙,重技轻道,难有所成。
境造恰入山洗目,三步易景,五阶玄幻。然步步难行,阶阶难攀,小窥乾坤大,微妙藏洞天。读画若读人,每每促膝,皆亦感,非一静物,非粉黛之饰。
忘而习之,不以小同之光而炫目,持而盈之不知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东坡“浅僧绿筠轩”记,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故雅俗不共赏,日月不同辰。勿因伪题所迷道。习古,取气,略态,习法,略术。以其气实补已以其法度扩胸襟,摘而习之,以律重也。
笔松之韵,呈大自在相,守无律之律,无相之相。宋徐铉“围棋义例”曰,棋家取玲珑透空,疏而不漏之谓也,亦为画家运笔之妙。
画者当修性,静气以平心。吕祖“修养经”曰,有乃形之宫,形及神之宅,有有不有,无无不无。制念以定志,以心性提笔,以修为入画,能造大境。
画之根,线也。河川石木,花草鸟兽,贩夫走卒,无不以根而铸,逸能伴鹤舞,钢则捆蛟龙。学而常思,习而不似。各耕其田,各得其乐,《论语》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画之高下,以神韵论,高者真性常在,所通之为,有而无形,形而有情,变化莫测。南朝书家王僧虔曰:“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
见山化山,见物化物。知玄壑,解情风。方呈一物万相,可拙,可智。平心养和,陶情冶虚,读史参今,虑浊呈清,为文人之修。品高趣至,动笔若烹小鲜。
谓之高品,不在饰,而于骨。沉学于胸,荡情于纸,书天地之大相,写川河之潺息,嬉笑于真,怒骂于情。
知机者先入,懂机者先成。《列子天问》记:“事物变化之所由,皆出于机。”庄子《至乐》记:“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知机兆,明机道,执机入纸,可脱尘俗。
法门三千,先取一隅,真性常在,所以通之为道,道者有而无形,通于群生。
《停舟唱晚图》
(2023年第12期)
责编:李鹏
编审:卡咪娜
《中华英才》半月刊网2024-10-17
《中华英才》半月刊2024-02-27
中国网2023-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