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逛花山岭

2021-05-08 15:44 作者:卢贤交 来源:《中华英才》半月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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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涟源龙塘有个花山岭,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因为工作常需要下乡,路过龙塘时,人们用手一指,告诉我那一片荒山便是花山岭。

  花山岭是坐落在如今的二广高速与长芷高速交汇处东南面的一线小山脉。花山岭表层尽是页岩,薄薄的土层让山上长不出大树,也开不出鲜花,徒有一个“花”的名字,远远看去是其貌不扬。  

  花山岭知名度近些年来渐次在提升的原因主要是山那边有一个名人,他就是中国作协原副主席谭谈。我不知道花山岭已多少回见诸于谭谈主席笔端,出现在他的作品里。

  谭谈主席曾说过,是他们的老祖宗给花山岭取了一个徒有其名的漂亮的名字,曾经或许是寄托先人的一种愿望,或许是宽慰这片贫瘠土地上人们的心。

  他曾经有过在花山岭上扯猪草,为担炭烧而经常徒步往返在山上的石板路上,脚上磨出过血泡的辛酸。也写下过他后来学会了驾车,开着汽车翻越花山岭时行走在宽阔水泥路面上的那种幸福与自豪。

  近些年来,因常经过二广高速转长芷高速往返长沙,每每途经花山岭下,我对她便多了一些关注的目光。但多少年来,我一直未曾上过花山岭。毕竟花山岭上并没有什么名胜古迹,可以发人们思古之幽情,也没有什么人文景观设施可供游人欣赏。

  这个腊月里的一个周末,艳阳高照,我第一次驱车走上了花山岭。此行是应我一个高中同学的邀请,要去山上的农家去吃个土菜。

  同学说,山上黄土里长出的萝卜白菜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甜,山上人用传统方法喂的猪,那猪肉有着一种特别的鲜,山上的打山鸡因比养鸡场里的鸡多吃些虫子和杂草,鸡肉有着一种更佳的口感。甚至说,不去山上他们家吃个土菜,就是我这个麻戏干部严重地看不起他们山上的土著原住民。

  尽管我对花山岭这坐山本身不怎么感冒,但我对山里的土菜的确情有独钟,同时觉得长期在城区备受人群的喧闹烦扰,去山上体验一下田园的恬静、优雅也未尝不可。于是欣然应允了同学的邀请。

  今日来到花山岭,汽车绕着盘山公路而上,视野不断地宽阔,龙塘镇北部的几个村尽收眼底。只见山下沃野万顷,农民新建的楼房一排排鳞次栉比,新修的龙琅高速(长芷高速的一段)高架桥在花山岭的西北伸向天际若隐若现。

  山上,水泥路代替了谭谈主席描述过的那些青石板路,虽有弯陡之处,让乘车的人时有左右摇晃,但并不剧烈颠簸。花山岭不长花,但却长出了一栋栋洋楼。那一栋栋现代化别墅矗立山间,只是没有山下楼房的密度大和成片成规模,但档次绝不亚于山下的房子,有的堪称豪华。

  特别引发我关注的是,山上虽没有高大乔木,但却是一片草海,难怪当年谭谈主席要到这里来扯猪草。这满山的“黄丝茅”牵动了我的神经,我想在春天、夏天、初秋,这些“黄丝茅”肯定是绿油油的,是上好的牛饲料,多好的一个牧场呀。

  “黄丝茅”勾起了我不少陈年往事,小时候我们挖茅根当中药卖过,用它去换过盐,更主要的是让我回想起了我小时候“看牛”(小时候牧牛,我们叫看牛)。当年我上小学时在生产队看牛,那是一头黄公牛,它是多么地生不逢时呀,它要是能穿越时空移居到今天的花山岭,那它会有享不完的口福了。

  我过去看的那头牛太可怜了。那个时代,人们缺吃少穿,生产力落后,农作物产量低。外有帝国主义封锁,内无市场经济,我等本土农民只能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于是,逼着人们向荒山要粮。

  于是,那年月到处可见红旗漫卷,开山造田造土。当然这一切与今天到处机器轰鸣,用挖掘机铲土是完全不同的一种开发性质。当年人们要生存,要吃饭,只能尽最大限度地扩张耕地。

  在扩张耕地的同时,山林面积被大大压缩,山上和路边原有的茅草一部分要用来积肥,一部分要用来当燃料(柴火),留给牛吃的草太少太少了。人们只顾保障自身口粮,而全然没有考虑牛粮是否安全。

  那年月,我看的那头牛,就因为生存环境的不断恶劣再加上“背犁”的沉重劳动,它身心严重受损,情绪变得越来越差,以至后来严重地精神不正常,最后人们骂它“癫牛子”。

  癫牛子的脾气格外地爆。

  我只能在下午放学回来后,才能牵它上山吃草,所以时间上无法保证它“吃草”的正点,而且山上的草又少得可怜,又枯黄老暗,喝的水还是山塘里脚井坑里的几口泥巴水,里面还有蚂蟥。

  它实在口馋难耐时,免不了偷吃人家自留地里的几颗蔬菜,或是生产队稻田里的禾苗,招致的后果当然是人们的严惩,那时的牛的确活得一点也没有尊严。

  再者,生产队的牛舍,牛栏门也是破败的,当“北风那个吹”时,它肯定也冻得不行,故它也常常感冒流涕,身体是严重的亚健康。当年我看牛,我是牛的“密接者”,那时我又没有医用口罩可戴,我怀疑我这辈子的慢性鼻炎是不是因人畜共患当初让牛给传染上的。

  后来,那牛有着越来越严重的逆反心理。不但吃不饱,而且在“背犁”时,搞犁耙的大人用鞭子还任性地抽打,它的逆反心理更加强烈,于是后来它把火气便开始向我发泄。

  我每次牵牛上山时,牛在后面总是瞪着一双猩红的眼,在这双眼睛里让人读出了那种抱怨和愤怒,我感觉它总是对我鼓起那牛眼睛,举着那尖尖的牛角,在我身后随时有一种要攻击我的故意,故我时常害怕它是否要用牛角来抵我,我只有频频回头观看它,这种高回头率与今天人们在大街上看到帅哥美女频频回头完全是两码事。

  牛的此举,让我那颗弱小的心脏总是嘣嘣的跳。

  后来我高考体检时医生说我血压偏高还有心动过速,其成因可能是那段“牛倌”日子的压力和经历,与今天人们的患的富贵病原因是完全不同的。我小时候放牛,从来就未体验过“牧童归去横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的那种诗意。

  好在后来因为牛的一次疯狂举动,结束了我的“牛倌”日子。

  记不起是哪年的一个四月,祖国的北方风沙正大,风沙翻山越岭地吹到了我们南方,我们本地人叫“落黄沙”,不过量级比北方轻多了。也就是在那段“落黄沙”的日子里,春小麦正抽穗拨节,丰收在望。

  四月的一个下午,我牵着牛外出吃草,对面山上我们生产队的另外一个人也在放牛。不知咋的,对门山上牛吼了一声,我也不知何故就是刺激了我那头牛的神经。它奋力地挣脱了牛绳,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对门山头,与那头牛无缘无故地开始了它们的互殴。

  那时,生产队也没专门建个斗牛场,它们俩在生产队的麦地里任性的斗着,从那块地斗到这块地,践踏麦苗无数。那时牛斗架,人们并不是前去观赏,而是先后奔涌而来解救一场灾难。

  “牛”是农家宝。两头牛斗架,只有两败俱伤的风险,不可能骄傲的宣称谁战胜了谁。

  生产队来劝牛架的社员渐渐多达了三四十人,可不管人们怎么劝,两头牛硬是不理会,互相斗红了眼,直从下午斗到晚上,从上半夜斗到了下半夜。

  直到凌晨3点,无计可施的人们,用长禾枪捆上干稻草,点燃成火把,轮番地去烧两头斗架的牛,才把它们逼退。

  牛斗架的事把我吓得不行。后来又遭到了生产队的警告处分,并且罢免了我的“牛倌”。

  因为生产队长是这么认定我错误事实的:不能把牛的矛盾化解在萌芽状态,驾驭牛的本领不强,尽管牛之间的矛盾发生在组内,未曾出村,但践踏了丰收在望的麦苗,严重损害了人们即将到口的粮食……从此,我们家因此又少了一份工分,不过,也解脱了我和这头牛的监管关系。

  往事越多年,时代步入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今天。

  今日漫步在花山岭,虽未曾见得高大乔木,但看见了满山的“黄丝茅”。我不由得喟叹起来,当年我看的那头牛要是活在盛世今天多好。

  今日的中国成为了世界工厂,中国农民大都去城市打工,农村的不少土地已抛荒,就象这花山岭一样,到处长满了茅草。甚至,政府在有些地方为了改善生态,还刻意要求多地农村大规模地退耕还林还草还湖,尽管如此,今天的人们却并不缺粮吃。

  有人甚至宣称:“中国人民已经把饭碗端牢在自己手中。”这背后的原因,一是有科技发达的因素,有袁隆平等共和国勋章获得者的卓越贡献,二是改革开放和经济全球化大势,社会分工日益精细,大洋彼岸地广人稀,那里的农场主在发狠的为中国人民生产大豆和大米,地球村里,你不种粮自有人种粮。

  花山岭上的人们,也因为改革开放,大都走向山外的世界,在外地或打工,或成功创业,有点甚至成了企业CEO。他们返乡后,回家建起了座座别墅,不但内饰豪华,还带私人花园,建有私人球场。有的在家装了高级音响,足不出户便唱起卡拉ok。在山上的独栋别墅里K歌,不管你唱的如何,也不会遭投诉的,不会有噪音干扰近邻的风险。

  这几年山上的水泥路也四通八达了,青石板路成了历史遗迹。山上也引进了光伏发电厂,在花山岭南麓,数千亩蓝色光伏电板,随山坡起伏,如波澜壮阔的大海。花山岭上的人们还规划,要在花山岭北侧,流转一大片土地,栽种一片樱花林,让花山岭上真正有花,要花山岭名副其实。

  花山岭上的人们生活质量胜比城里人,让我这个小公务员甚感羡慕。正当我在山上酒足饭饱之后,同学提议到山里干净的水泥路上散步时,我还发现了水泥路边的草丛旁,有一只特别帅气漂亮的公鸡,他被边上数只母鸡依偎着,神情幸福而自豪。

  当我想走近给它照相时,它没有惊慌,只是从容地率众母鸡逛着马路优雅地离去。这时,我开始了和同学的打趣。我说你们花山岭不只是人们在盛世今天活出了一种精彩,连你们养的家禽都似乎活出了一种别样的潇洒。

        此刻,逗我同学脸上上绽开了笑容,那开心的笑就如乐开了花,我深信,花山岭的未来一定繁花似锦。

        (作者为涟源市政协第十四届政协委员、涟源市编办党组书记、主任卢贤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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